“自知我不认字,那还不是你们说这诏书上写的什么就是什么?”
“铁凌邑内有不少大儒学家,对你们齐人的字颇有研究,季大人若不信,改日去问便是了。”
“瀛禾殿下不怕我趁机逃跑?”
瀛禾一笑:“季大人是聪明人,想通了之后自然会乖乖留下。弃子又如何,便是弃子,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你我二人联手,各求所需,我让你顶着陆拾遗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回大齐,至于我要的……大人不会猜不到吧。”
季怀真心中冷笑,就算回到大齐,夺回自己的身份,可那又怎样?
皇帝对他已动杀心。
现在要杀他的,是大齐那个站在权利顶端的人。
季怀真手臂展开,将自己上下一看,强撑着摆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态度,不敢给瀛禾看出自己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二人打起机锋来。
“如今陆拾遗是大齐的朝廷钦犯,还有通敌卖国之嫌,我当了他的替罪羊被困在这敕勒川,不拖后殿下后腿就是万幸,又怎么能和你联手?”
“谁说陆拾遗通敌卖国?”
瀛禾玩味地看着他,颠倒黑白的功夫同季怀真不相上下:“他陆拾遗分明是为凭栏村,为汶阳城一事呕心沥血,不惜以自己为诱饵深入险境,与鞑靼拼死一战。他保护我草原十九部游民,已被我夷戎奉为座上宾。有我夷戎为他撑腰,我看谁敢说他通敌卖国?”
“再说,若议和一事成了,夷戎与大齐结百年之好,又有谁想的起来‘陆拾遗’在汾州曾杀过什么人?又有谁敢说他是朝廷钦犯?”
季怀真心想:阴险。
二人对视一眼,笑得心照不宣,还真找到那么点看见同类惺惺相惜的感觉。
“只是要委屈一下季大人,要同我那不懂事的小弟成个亲。”
“燕迟不会甘愿的。”季怀真笃定开口。
瀛禾淡淡道:“他会的。”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朝季怀真暗示道:“你最好祈祷他甘愿,若他真宁死不从,那季大人于大齐无用,于我也无用,就真的要变成弃子了。”
他扬声命令侍从去为季怀真准备吃食毡帐。瀛禾又道:“季大人慢慢想,燕迟那边自会有我去说。”
“等等。”
季怀真叫住他:“议和也好,议亲也罢,只是你们夷戎派特使去大齐前,可有和燕迟知会过?”
看这小子刚才惊讶的态度,怎么样也不像是提前得知自己被许了一桩婚事。
瀛禾驻足在原地,默不作声。
见他这反应,季怀真就知自己想对了,当即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这样看来,殿下最想要的也不单单是大齐的陆拾遗而已,你比我心狠,竟是连自己的弟弟都算计在内。”
瀛禾无奈摇头,回头看着季怀真,意味不明道,“季大人想错我了,我是真想成全燕迟一片痴心,至于旁的,只要燕迟想要,就一定是他的。大人现在听不懂,等见了我父王就明白了。”
季怀真不戳穿他,只感荒谬。
来的要真是陆拾遗,单凭瀛禾这城府心机,自有手段将他留下与燕迟成亲,难不成以后他还要兄夺弟妻不成。
瀛禾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听他脚步声远去,再无回来的意思,季怀真才松了口气,握着那诏书的手不住发抖,不住回想他出发前,与皇帝的对话,他不相信自己竟成了一颗弃子!
片刻后,果然有人进来为季怀真打点一切,将他领入另一处毡帐内。
待那人一走,季怀真立刻拿起诏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当即冷汗出了一身。
他在瀛禾面前不肯露怯,因此一直将脊背挺着,此刻终于独自一人,竟是连脚都微微发软。季怀真手腕无力,那一纸诏书似有千金重,如同捧着一柄要往自己心口戳的匕首。
当初他在汾州曾找人破译诏书,但因下狱一事而被打断全部计划,后来也未等来剩余部分的译文。
虽认不得几个字,可这诏书上陆拾遗三个字却是不假,化成灰他也知道。
他季怀真学认字时,先学自己的名字,再学季晚侠的,接着便是陆拾遗。
越看,季怀真眼睛就越花,那诏书上的字突然扭动起来,化作一张张熟悉人脸冲他露出一阵嘲讽笑意。方才在瀛禾帐中的胸痛之感又卷土重来,喉咙间一阵腥甜翻涌,季怀真浑然不觉,只牙关紧咬,狠瞪着眼睛去瞧。
他眼前一片模糊。
那诏书从手中滑落,季怀真颓然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喃喃自语:“……我可真是自作聪明,给别人当了十几年的狗,一朝得势,得意忘形,就以为能当个人了。”
季怀真笑的比哭还难看:“没了,什么都没了。”
任他权势滔天如何,眼线密布又如何,聪明绝顶逆天改命又如何,终是越不过皇权。
从始至终,从他被季庭业领会季家的那天起,就注定他只是皇帝养的一条狗,狗既得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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