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前悬了一盏素灯,丁义师入义庄时,只见厅里摆着数个长凳,长凳前前后后就架着几座棺木,两三个小乞儿蹲在屋角避风雪,满脸脏兮兮的,双眼却望着丁义师手里的烧鸡跟酒。
丁义师瞪了屋角边的小乞儿几眼,知道这些乞儿贪他手里的烧鸡呢!这才小心指挥且嘱咐入义庄的抬棺丁男,"别踢到凳子,这棺里的可都是可怜人。小心让这亡魂死了都不安宁。"
丁义师嘴里喃喃自语,如咒又如宣语,他粗燥的手里就握着酒壶,见丁男放下梁家小娘子的棺木时,从丁义师手里接过数个铜钱作为劳动报酬。
其中有个矮胖的丁男在丁义师耳边细语,丁义师听着微微点头,又多给丁男几文钱,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见无人在义庄里,丁义师才随地寻了个空的长凳随意坐下,他狂饮一口烧烫的酒,嘴里吟着不知道是何地的民谣小曲,听着还有几丝的凄凉。
月夜,不知何处的狼嚎呼声一声比一声高,丁义师终于大着胆子,掀开梁家送过来的单薄棺木。
说是棺木吧!不过是用草席加薄板订制而成的薄棺罢了,老丁看着棺木里的梁小娘子,啧啧几句,"这小娘模样还真是标志,这么早去见阎王是可惜了!"
突然,雪夜里卷起了大风,这突如来的一阵强风把义庄大厅的门给狠狠吹了开来。丁义师吓了一跳,却心态还是稳的掌了几下自己的嘴,朝薄棺拜上几拜,"梁小娘子,你莫生气,你马上就得感谢我老丁给你寻到如意郎君了,这下你到阴曹地府也才不会孤单,受欺负。"
丁义师赶紧把薄棺给阖上,就等着镇上的人把梁小娘子的尸身给接走了,他在扎个草人入薄棺装模作样便可。反正这种替人牵线结冥婚之事,想必也是功德一件,别人认为这是肮脏事,又与他何关,能顺顺利利的拿到钱就行。
可是这都至寅时了,镇上迎亲的人还未至。丁义师自知这只要一天亮了,今日的冥婚就只能错过了,不能让人把这梁小娘子的尸首给接走了。无奈他已经收了梁家公子的钱,事到如今也只能喊那几个小乞儿一起帮着扶棺,先草率的把梁家小娘子的薄棺给随便葬了,掩人耳目,等过几日谈了个好价钱,再把梁小娘子尸首给挖了出来,卖给下个买家,也不妨碍他赚银两的机会。
远山鸦啼,村尽深处传来打更声。
卯时未到,鸡也未鸣,远狼自山嚎的声音却让人颤寒。
风雪小止,寒气却冻得人冰寒刺骨,屈溪镇的乱葬岗边缘处有座地神小庙,小庙前停了一辆平凡无常的马车。
一带刀中年男子先至马车上下来,谨慎的四处打量,神情不耐的叨叨,"家主,这天寒地冻的,此地极其阴晦,属下怕是有污你的清净。你让属下前去帮你查探,这几个尸贼,连这种腌臜之事都做的出来的人,怕是也不足以为信。"
声未至,味先至,马车上的男人沉默,却传出一股低沉的柏树药香。
时至一会,有名矮瘦,脸颊上长满麻子,名叫老丁的老男人得了消息后,便冲冲忙忙的从乱葬岗里的义庄欢快的跑了出来,这赚钱的机会,可不快哉。
老丁双手冻得红通,他一下就跪在马车前,小声的囔囔咄咄,"贵人,今日镇上添了一新棺,我带你们去瞧瞧,还是个女尸,这女尸用途可多了。"
马车上的贵人微微掀起马车上的垂廉,露出的衣袖矜贵,上有祥云松色,下有银线绣艺。
老丁看不清这贵人的面貌,只不过听着声音是清朗的不合时宜,飘到鼻尖的香气味与这乱葬岗的腐味混到一起,可是诡谲的不伦不类。
"卫矛,给这义士十两银子。"
卫矛立马给老丁递上银子,随之马车上的贵人又言:"义士可否带我这府丁去一趟,若满意,必有重赏。"
不到一刻钟,卫矛肩上扛着一麻布袋,把麻布袋丢上马车的后置方时,马车上的贵人提醒道:"卫矛轻些,弄坏了,岂不可惜。"
旁边得了银子的老丁,见马车远处,心中才起了毛骨悚然之意,思道这京城来的风雅公子心思竟是如此的腐臭不堪,在心里叨叨这可真叫人恶心且不可貌相!
马车才刚离开乱葬岗,马车上的贵人闭着眼休寐,只是小声的嘱咐卫矛:"我要的药材跟药石,素白长绷都齐了吧?"
"家主放宽心,这东西均一一备好,卫矛不会叫主子你败兴而归。"卫矛转头与马车内的贵人小声说话,一边熟练的轻驾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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