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ai吃鱼的人其实是过世的阿嬷,不是阿公。
阿公本人不太会吃鱼,可是他会挑鱼,会杀鱼,会片鱼,会去腥,会调味,煎煮炒炸都难不倒他。含怨而si的鱼到了他手里,好像可以光荣地重新活一遍。
阿嬷以前曾经对我们「埋怨」过阿公的jg湛厨艺。因为他太会煮,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害她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料理端出来献丑,ga0得亲戚都误会她在家里只需要出一张嘴,就会有人自动帮她把家事通通做好。
但是埋怨归埋怨,好料上桌时她还是跟我们一起吃得津津有味,从不抵抗美味的招降。
她不知道阿公的招牌菜是怎麽琢磨出来的。
旁观者清。
我跟着他们去过几次鱼市,每次上演的戏码都差不多。别人家是床头吵,床尾和,他们是市头吵,市尾和。阿公很固执,非要从一排横陈在冰堆上的鱼仔中选出眼睛最清澈的一尾。阿嬷也很有毅力,非要逛遍全部的摊位,选出最经济实惠的一摊。
追求物美价廉没什麽问题,问题在於阿嬷没有耐心等阿公评监出鱼仔界的选美冠军,阿公也不在意别摊是不是卖得更便宜。他们是缺乏团队jg神的队友。
夹在他们中间的我有时候会被某一方推出来当仲裁,但他们从来不听我的话,总是一句「囝仔人毋懂啦」就把自己落到下风的对话重置,继续在脸se难看的鱼贩面前讨价还价。
不懂事的我不懂鱼。
懂事之後的我还是不懂鱼。b起鱼,阿公和阿嬷两个人好懂很多。
阿公的想法很单纯,只是想让阿嬷跟家里的孩子们吃到最新鲜的鱼。阿嬷则是觉得阿公就算用廉价的鱼也可以煮出高级的美味,没有必要多花钱。
在鱼市里吵来吵去的他们彷佛不曾理解彼此,却总在香气满盈的餐桌上找回应有的海阔天空。
在鱼贩面前尴尬罚站的t感时间很漫长,那时我总暗自後悔没有跟何家兄弟一起赖床,然而这份懊悔又会在回家路上喜获养乐多的时候一扫而空。我会边走边喝,想着回家要如何跟他们炫耀。
暑假的祖孙日常便这样年复一年,悄悄流逝。
如今那千篇一律的晨间剧被按下暂停键,停留在阿嬷从我们生命中缺席的瞬间。任谁再去按下播放键,都看不到相同的人物主演令人怀念的剧情了。
巷子口,我跟何瀚洋一人拎着一包垃圾,一起等垃圾车来。
幸好厨房有後门,加上有何海浩帮忙掩护,我们偷渡厨余的过程还算顺利,没有被阿公抓包。清理五味杂陈的冰箱费了我们一番工夫。我专心筛选还没过期的食品,陷在空白的思绪里。
阿公忘记我是谁这件事让我受到不小的打击,一路陪我走到巷子口的何瀚洋早就察觉到了。
「妹,你不要往心里去啦,阿公年纪大了,记忆力本来就不太好。」
「可是他记得你们,只忘记我啊。」明知道这是不讲道理的b较心态,我还是忍不住嘟囔。
「因为你变最多啊!我跟我弟又没怎麽变。」
我默然。何瀚洋的影子在夕yan的投s下拉得很长,他跟何海浩其实也有变,矮胖的身材自从国中毕业後就迅速ch0u高,彷佛是兄弟之间的生长细胞在相互较劲,一个人长高一公分,另一个人就要多长零点五公分。现在他们的肩膀都b我高了,不再是我可以轻松g肩搭背的对象。
「你看,你小时候都披头散发的,可不会梳这种整齐的丸子头。而且你现在不像以前一样戴眼镜了,阿公认不得你也正常。」
何瀚洋伸手戳了一下我头顶那球盘很久才固定住的头发,似乎觉得反弹的触感挺好,不禁手痒又多戳几下。我板起脸,冷不防反手打了一下他的肚子。他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倒是没有随着时间变化太多,还是一样温和。
「你心情不好应该不只是因为阿公的关系吧?要趁现在跟我聊聊吗?」
「我没有心情不好啊。」
「那你怎麽会突然想约我们来探望阿公?」
「就想说很久没回来了,而且刚好有快到期的特休假可以用。」
「就这样?」
「不然呢?」
「没有失恋?也没有失业?」他不si心,坚信我有事情瞒着他。
「没有失恋或失业就不能约你们了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没事就好,有什麽事情就告诉我或阿浩。」
「嗯。」他的话听了很暖,但我总是很难不往坏处想。
不管我们感情再好,他们两个总有一天会是别人的,不能永远待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就像我在山上看到的星星,每天依照自己的速度自转公转,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跟其他的轨道成员相逢。
长大後的我们跟天上的星星原来是一样的啊,每天乖乖跟着时间自转公转,过完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彼此一面。
「车来了。」
垃圾车的音乐声缓缓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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