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揭扫了眼那些中规中矩的措辞,无非是学术压力、失眠、焦虑这些司空见惯的内容:“谢谢。”
陈缇在他视线里点击发送邮件,笑说:“那么现在能用餐了吗?”
孟揭按铃,让服务员上菜。
“如果下次你把会诊地点都定在这种难约又好吃的地方,我可以考虑替你多遮掩几年的。”陈缇半点儿不跟他客气,夹了一筷子鱼。
孟揭还是没动筷,在一旁签了账单:“喜欢就行。”
服务员进出上菜,天已经黑透了,淡淡的海气漫进包厢里,清晰耐听的潮音连绵不绝,当中还夹着几声飒爽的笑,孟揭下意识扭头,门半掩,服务员衣擦着衣,接踵而至,那笑声只是在风里打个转儿,眨眼就消失了。
快得像错觉。
仅仅是像。
孟揭从不怀疑自己,那确实是唐甘的声音。
“怎么了?”陈缇没听到,跟着他视线看出去。
“没事,你慢吃,我先走了,”孟揭把酒一饮而尽,站起了身,“帮你叫了车,你要走时按铃,经理会安排。”
“那行,你记得叫代驾咯。”陈缇摆摆手。
孟揭嗯声,走到门边,迎面就是一卷凉凉的海风,打得他有几分清醒,他站在这儿,忽然止住了脚步:“如果我好了,还会需要她吗?”
这话讲出来,换个人,或许会解读成孟揭并不想过度依赖某个人,而只是把那人当作药,迫不及待地想要通过这种疗愈行为治好自己,但陈缇知道的。
出于职业习惯,陈缇在这场谈话里自始至终都避开了主观情感因素,而把重点放在生理和行为层面,可孟揭这句话就是预料到,或许他对那女孩儿会有情感倾向上的变化,于是陈缇想了会儿,反问他。
“你不想好吗?不想好,才会一直想维持需要。”
孟揭没有回答。
“是这样的,”陈缇已经得到答案了,提醒他,“你要用药,就避不过那三分毒。”
跨越半座城市,回到老洋房时是夜里十一点半,代价把车停在庭院,孟揭下了车。
庭院灯已经换过两次了,柔亮,不扎眼。
头一回是庭院维护的公司换的,中规中矩,不大好看但特别结实,可孟揭不满意,愣是换成一北欧设计师品牌的庭院灯。
也是不知道,一盏天天风吹日晒的庭院灯,有什么好讲究。
不但是庭院灯,客厅厨房都添了些软装,吊灯全部统一风格,书架也挪了个更顺眼的位置。而且因为晏在舒的小东西老是散着放,发绳,钥匙,薄荷糖之类,出门前常常找不着,孟揭就又买了个中古置物架,摆上影碟、书和唱片,然后搁一只小圆钵,过没两天,就会看见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全跑圆钵里了。
这都是无声无息发生的变化,孟揭看着吊灯投在岛台的一圈阴影,确实有些生活痕迹在逐渐重叠。
说不清什么感觉。
挺别扭,挺怪异,但又好像可以接受。
这么想着,后边楼梯“咚咚”响了几声,拐过一个节点,又突然缓下来,变成轻踩,孟揭转过身,看到个刚洗完澡的晏在舒,披着发,穿一身水蓝小碎花的短袖短裤,跟她平时风格不太一样,看着……
不知道,孟揭可能是喝了酒,竟然觉得有点……乖。
她是下来接水的,每晚睡前要倒一杯温水,这是她的习惯,孟揭很早就察觉到了,他正好站在窗边,随手抽出只玻璃杯,接出来的水温正好,和她平时调的一样,放岛台上,往她的方向移过去。
但晏在舒没要。
不但没要,还径直绕到他身后,自个儿接完水后,一声不吭地往回走。
擦身而过时,孟揭抬手,而晏在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在他指头挨上来的瞬间抽手,不疾不徐地上了楼,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手上还残留着那一抽手的力和温度,孟揭意味不明地晃了下指头。
脾气挺大。
难驯
就这么僵上了。
晏在舒好像单方面给孟揭定了罪, 但她的处理方式也耐人寻味,既没掰开揉碎了让孟揭解释,也不冷脸相对激他反感, 就掐着孟揭那根神经, 轻重不一地捻。
在经过周五晚的冷处理之后, 周六早上晏在舒看着就挺正常,孟揭给的咖啡照喝,做的早餐照吃,完了说声谢, 微笑也有, 礼貌也在,甚至能跟他说声拜拜再出门。
好像也没变。
但一关门,一挥手,甚至看向他的目光里都藏着欲隐欲放的火气。
青春躁动的年纪, 托举式长大的女孩儿,性格尚且没有那样圆融,落在孟揭眼里,就知道这姑娘脾气没下,反而经过一夜的发酵, 变得更烈了。
唐甘也觉出来了,她敲两下保温杯:“来点凉茶,您这火气大的, 够给这辆车供能了。”
“哪来的火气?”方歧刚醒, 抱着书包仍旧坐后座上,这会儿揉着眼睛问, “晏晏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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