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但好在这里纬度低, 没什么“天大寒土冰坚”之类的情况。裴纪堂又不是把民夫当奴隶用的人, 大家到点上工到点下工, 工地管饭当做赈济, 家中有家小的还额外配给粮食,所以没人产生怨言。
&esp;&esp;苌濯躺着爬不起来,她就和裴纪堂轮换着出城当值, 鸦鸦有时候跟着她,有时候跟着裴纪堂, 在庶务这方面, 他俩都不如这孩子。
&esp;&esp;蒿城外的人和蒿城里的人对嬴寒山不是一个态度,城外这群人有些是之前水战时收集起来的附近水寨的流民,有些是坞堡里的佃农。
&esp;&esp;后者眼里嬴寒山是个可怕但并不真切的鬼故事, 他们听说了嬴寒山一人逼迫十几个坞堡开门,一人血洗阎浮寺, 但当嬴寒山站在他们面前时, 他们又只觉得这是个眼神凶恶又有点睡不醒的普通女人。
&esp;&esp;她没有杀过他们之中的什么人,也不是传言中那副杀人食肝的样子。所以他们怕, 但又不是那么怕。
&esp;&esp;嬴寒山的名字可能会出现在恐吓不听话小孩的故事里,但不至于让成人夜不能寐。
&esp;&esp;对他们来说,她也只是“官老爷”之一罢了,朔风吃人,贫病吃人,粮食交不够的时候宗主养的狗也吃人,就算现在这个女人真的吃人又怎么样呢?能吃他们的东西太多了。
&esp;&esp;而在前者,那些水寨的流民眼里,她几乎是个圣人了。
&esp;&esp;不论重复了多少次,这群人每当看到新成员时都会再次提起那段旧事。
&esp;&esp;在他们描述中,嬴寒山是一个天神一样勇毅又慈悲的人物,不仅据理力争,不惜冒着被主君猜忌的风险保护了无辜者的性命,还带来了珍贵的蜜糖和白米,安抚赵寨人濒临绝望的心。
&esp;&esp;传言很容易被夸张,特别是在一群没有娱乐活动只能聊天的人之间,纪实故事很快就会被传成神话传说。
&esp;&esp;就在水渠边站了一会的工夫,嬴寒山就听了几个版本自己的故事。
&esp;&esp;“嬴将军手持一柄乌铁红缨枪,箭步冲入法场中央挑飞刽子手手中钢刀,指着站在上首的裴明府大喝一声‘主公糊涂!’”一个正在用裹头布擦汗的年轻人绘声绘色地对着几个围住他的人描述,“我拜把子的哥们就是赵寨人,当时他就在刑场上,看得真真切切。”
&esp;&esp;“不对吧,没见嬴将军用过枪啊,她平日里刀也不带。”
&esp;&esp;“那兴许是抄起了旁边校场的呢?”
&esp;&esp;“你家校场设在法场旁边啊?”
&esp;&esp;擦汗的年轻人一看周遭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立刻一翻手腕做了个压声的动作,那汗津津的眉眼里透露出不耐烦:“兄几个讲还是听我讲?你们兄弟是赵寨还是我兄弟是赵寨?不然你们说吧,我不说了。”
&esp;&esp;其余人立刻讪笑着安静下来:“你讲,你讲。”
&esp;&esp;年轻人这才又清一清嗓子:“话是不错,赢将军平日里不用枪,你知这枪是从何处来的?是这天生异象之人都有些随身的宝物,她的宝物是一对长匕,两对匕首一合一抻,就成了一把长枪,在蒿城外的水战战场上,她用的就是这样一支长枪。”
&esp;&esp;嬴寒山听得汗颜,心说自己是真不会用长武器,不要说枪了,剑都不太会用,还不如抡起把胡床砸人顺手。
&esp;&esp;讲故事的年轻人不知道正主就在旁边尴尬,还在往下说:“你说凶险不凶险,自古为将者最怕忤逆主公引得主公怒气,明府已然说了这群人窝藏细作,嬴将军却心下不忍……”
&esp;&esp;“没说。”
&esp;&esp;一个女声打断了年轻人的滔滔不绝,几个人抬头看去,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就站在他们旁边。
&esp;&esp;那人一身衣衫有些类似于胡服,袖子很窄,颜色不太鲜亮。
&esp;&esp;这衣着怪,既不太像是这里的民夫,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那个讲故事的想了半天,觉得对方应该是个四处流浪的年轻游侠儿,正好要进蒿城去,路过了这条未完工的水渠。
&esp;&esp;“你谁啊你,”他立刻不客气地问,“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esp;&esp;“嗯,”那人点点头,“之前赵寨的事情。不过裴明府没有下令处死赵寨的人,后来释放他们也不是嬴寒山一个人的意思。”
&esp;&esp;听到她直呼其名,再加上故事被打断,几个人都有点不痛快:“你知道,你就在现场?那样的英雄也是你能直接叫名字的?哪里来的北伧在这里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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