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闭了闭眼, 眼前又浮现今晨宋疏妍在院中说将离金陵而归钱塘时的模样,声音就同一年前他们在江上分别时一样静,而看向他的眼神又分明比那时更婉转含情。
&esp;&esp;……像是在等他。
&esp;&esp;也像是在等一个结果。
&esp;&esp;他眉心微跳, 却是难得感到些许茫然,尽管深知自己心中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可在伸手摘取时却又总感到几分犹豫——他尚有孝在身不能婚娶, 过不了多少日子泰半又要北归征战, 她却正是最好的年纪,倘若他让她等他……
&esp;&esp;灯花爆开,“突”的一声响,思绪自此中断, 他亦感到一阵头痛,片刻后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抬眼去看,却是母亲来了。
&esp;&esp;他很快起身去搀,仔细扶着她在太师椅上坐下,又恭声问:“母亲怎么来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esp;&esp;姜氏摆摆手示意他也坐,卸去钗环的模样却比平日显得更随和几分,答:“只是睡不着罢了……屋里的丫头说你这儿还亮着灯,我就来看看。”
&esp;&esp;他应一声,转手为母亲倒了一杯热水,姜氏看一眼他案头堆积的信函,一时眼前又难免浮现亡夫生前的光景。
&esp;&esp;“可是又要起战事了?”她叹息着问,字字都是伤情,“长安还太平么?”
&esp;&esp;方献亭也知母亲是想起了父亲,对方舍身守卫的太平便是如此脆弱,即便太子顺利登位也照旧难免天下大乱,倘若先考泉下有知想来也当深为伤怀。
&esp;&esp;“局势尚未大定,”他斟酌着略去那些不妙的消息,语气带着宽慰,“母亲不必太过忧虑。”
&esp;&esp;这语气却又同他父亲有些相像了,姜氏失笑,心道自己在独子眼中恐怕真是半点事都经不得,默一默又开口叹:“你们那些朝廷大事我确插不上手,只盼你能多珍重自己,莫要像你父亲那般……”
&esp;&esp;话到此处便停了,她眼中已泛起泪光,像是无法再说下去。
&esp;&esp;方献亭心下沉重,欲开口劝说之时母亲却自拭其泪,转而又佯作无事地问:“那你打算何时离开金陵?他们应当都在催你回去了吧……”
&esp;&esp;确实不该继续久留。
&esp;&esp;其实这次他亲至江南除了为接母亲北上、其余更多还是为新君争取士林——宋氏乃江南士族之首,更为文臣清流翘楚,眼下新君深陷弑父夺位之谣传妄议、朝中也因钟党鼓噪而暗潮汹涌,若宋氏兄弟可出言为新君正名并早日重归长安,则许多事料理起来都会变得更为简单。
&esp;&esp;宋公确有忠君之志,只是却恐其心不坚,此前夺嫡形势最为凶险之时宋氏选择南下避祸便是最好的明证,左右摇摆稍显软弱,于眼下乱局而言却是十分不妙;他此次暂居金陵已与宋氏兄弟深谈过多次,要旨无非在劝其早归西都效忠朝廷,宋澹已有意应允,也算不枉费他在此兴兵之际花去那许多功夫与之周旋。
&esp;&esp;“是要回去了……”他低声应着,“母亲容我打点几日,停当后便可动身。”
&esp;&esp;姜氏点点头,又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问:“那疏妍呢?”
&esp;&esp;他一顿,却是难得显出几分怔愣:“……嗯?”
&esp;&esp;“我听闻她要回钱塘外祖家了,”姜氏的神情有些微妙,眼底又是了然,“你……不去找她么?”
&esp;&esp;这一问语气虽缓、说出的话却又十分直露,方献亭一时哑然不知当如何去答,掌心不知何故竟微微出了汗。
&esp;&esp;“母亲,我……”
&esp;&esp;他已有些无措了。
&esp;&esp;姜氏一笑,倒是头回见独子露出眼下这般模样,想起年前他去庐州接她时提及将要转道金陵,彼时眼中就隐隐有一抹异样的光彩。
&esp;&esp;……分明就是惦记着人家宋氏的女儿。
&esp;&esp;“我这一生只有你和冉君一双子女……”
&esp;&esp;姜氏笑而摇头,眼神却有些苍凉悲伤。
&esp;&esp;“你姐姐被你父亲逼着嫁入东宫,此后便再无一日欢颜……可其实你父亲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一生皆为国事奔走舍身,也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受了多少要命的委屈……”
&esp;&esp;“……如今又轮到你了。”
&esp;&esp;“母亲其实也没别的指望,只盼你能过得好些……哪怕到头来也免不了要跟你父亲一样左右为难,起码回到自己家里能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esp;&esp;她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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