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的那一刻,程川也猛地扑向矮仔。
四人两两在地上翻滚扭打,壮汉的枪掉在碎石堆里,荣峥感觉额头火辣辣的疼,鲜血模糊了视线,但他仍死力攥住匪徒持枪的手,膝盖狠狠顶住对方小腹,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雨点般密集地砸下。
眼球,颧骨,鼻梁,太阳穴……哪里脆弱打哪里,直揍得壮汉毫无还手之力,口鼻齐齐涌出鲜血,才住手,转而去捡打斗间被踹到一旁的枪支。
二人在便利店老板的帮助下将俩劫匪捆成粽子,报了警。
等待警察赶来期间,老板拿着矿泉水、碘伏同纱布在给荣峥包扎伤口,程川一声不吭,弯腰捡拾散落一地的钞票,衣衫,电子产品,相机镜头盖……
风呼啸着穿过原野,天地间好似只剩下这一种白噪音,荣峥坐在地上,一瞬不瞬盯着程川的姿势。青年后颈突起的骨头在阳光下像一截又一截温润白玉,黑色t恤的衣摆被风吹起又落下,沉默在二者之间拉扯成一根紧绷的弦。
“小川,你理理我。”男人喉结上下滑动,用中文唤他。
程川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住,但不久,便又动了起来。
他还是没吭声。
“我刚刚和绑匪说可以带他们去取更多的钱,作为交换,他们得留下相机。”荣峥解释,“没有反抗,也没有不惜命,我只是认为相机丢失太可惜,那里面存了那么多照片。”
他相信程川会比他更心痛。
但——青年闻言,终于不再默然以对,“啪”一声丢下旅行背包,转身三两步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一把拽住对方衣领:“那仅仅是一台相机。”
“那不仅仅是一台相机。”荣峥却道, “小川,我知道你有多珍视那些相片。”那些走过的路的证明。
“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呢,荣峥?”程川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越俎代庖。”
“对不起。”男人认错, “但我现在不是没事么,别担心, 小川。”
程川又笑一声:“我当然不担心, 谁不知道荣总有一颗刀枪不入的头颅啊, 如果那发子弹没有打空, 而是瞄准你的太阳穴,你猜怎么着?哈哈,没打穿,反弹回去把劫匪干掉啦!”
“……我错了。”
“你没错,舍己为人的荣总怎么会有错呢, 是我不识好歹。”程川卸力松开手,拂去尘埃那般轻柔地拍了拍男人肩膀,“可我不仅不识抬举,我还狼心狗肺, 荣峥。
“若你因我而死,我不但不会有一分愧疚, 我还好好活着, 活到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在漫长一生里不值一提, 走马灯时都不回忆。说不定还会再遇上别人, 然后相爱,白头偕老……”
他每吐出一个字,荣峥面色便更白一度:“别说了, 小川。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早已不敢再奢求任何。
“不过有件事你倒是没说错,我格外珍惜那些成片——所以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作为一名职业摄影师不会定时备份自己的照片?”程川拍拍手站起,“别再做一些蠢事了,荣峥。”
说罢不再管对方的回应,捡起背包走到车旁丢了进去。
“先生……呃,你们的车要不要换个轮胎?”一手纱布胶带一手棉签碘伏的店主尴尬地站在一旁,“我有朋友是开汽修店的,可以让他过来帮忙更换,收费公道的,距离也不远……”
男人颔首:“行,麻烦了。”
等将匪徒移交警方,修好车,再开抵特雷利乌时,已是深夜。程川精疲力竭,一路没怎么说话,洗漱完吹干头发后脑勺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一夜多梦,次日中午才起。
手机上积了数条来自荣峥的问候,他挑了一条关于吃午饭的回复,拉开门时,就见男人已经等在门口,一身复古休闲西装,头微垂,额角黑发轻轻搭在纱布上,见着他眼中带笑:“走吧。”
特雷利乌是阿根廷巴塔哥尼亚地区丘布特省的一座重要城市,为威尔士移民聚集地,建筑饮食皆极富威尔士特色。但因为不是旅游城市,人并不多,不见高楼大厦,除了主街房子大都是公园……
两人走进一家当地餐厅。西餐无外乎薯条,蔬菜沙拉和牛排,程川近一个月来吃得不少了,此时颇有点兴致缺缺,只要了一块烤面包,一杯咖啡。
“不合胃口吗?”荣峥拿起桌上的菜单浏览,“要不换一家?”
“不用。”程川道,“没什么心情而已,吃完去博物馆看看,明天就走吧。”他想快点到乌斯怀亚。
“好。”
刀叉在盘子内划出细弱声响,二人面对面坐着缄默地吃完了午餐。
高原日光斜斜打在恐龙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程川和荣峥到达时,发现人竟然不少,是稍显冷清的城市里不可多得的热闹地。
来参观的游客中大半是长辈带着小孩,许多孩童脖子上挂着博物馆门前小摊的翼龙望远镜文创,双肩小背包则别着卡通霸王龙的徽章,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里满是对即将去看恐龙化石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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