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陆府的宅子尽显武家的粗线条,那林府的宅子就处处透露着文客的谨慎。
整个院子没有过多的装饰,偶有几处装点,也只能看出是主人家自己所设计的小巧思,费不了多大价钱。所用家具比上陆家也是降了一个档次,多为更内敛的檀木,走近了还有木质调的香味。
“公子请,小的就不进去了。”
小厮侧身将陈京观引到了林府外院的一扇门前,为他将门上的帘子揭开。还未进去,陈京观已能闻到很厚重的中药味。
“槿儿,去瞧瞧,是不是人请来了?”
里屋传来一阵老者气若游丝的声音,陈京观寻着声音进去,就看见穿着婚服的林朝槿跪在榻旁。她脸上的妆还未上完,头发也只做了一半,现如今正坐在床边抽泣。
“先生久等,在下陈京观。”
陈京观毕恭毕敬朝床上的老者行礼。老人看上去已逾七十,须发间都是岁月褪去的颜色,他眉眼间好似没有多少力气了,见陈京观进来才努力抬眼看了看。
“你且去妆发吧,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出嫁了,断不能再哭了。先生我命数就在今日,能看到你一袭红衣,也是圆满。”
林朝槿没有执拗,微微起身行礼。三日前下人来传先生咳血时,林朝槿早有预感,可先生还是为自己撑过了这些时日,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少将军,我先退下了。”
林朝槿不知跪了多久,起身与陈京观辞别时竟忍不住一个踉跄。陈京观本意要扶,可林朝槿身着婚服欠身避开了,陈京观意识到自己失礼,便只能别过头。
等林朝槿走后,床上的何须也像是卸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下人为他支起来的靠腰上,脖子后仰着,看上去了无生机。
“先生寻我来所谓何事?我一路上思量许久,未曾觉得我与先生有过交集。”
侧卧在榻上的老者没有讲话,努力招手让陈京观坐到自己床边。他抓着陈京观的手,又想要伸手去抚一抚他的眉骨,可奈何确实使不上力气,便自嘲的轻轻一笑。
“豫儿,你是陈频口中的豫儿,你一定是。”
老人嘴里念叨着,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眼前的陈京观突然愣神,又将眼前的老人一遍遍打量,依旧无法在记忆里找到有关此人的些许回忆。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由你母亲抱着,是应对我没什么印象了。”老人开始自顾自地说,“可是你长得与你母亲真像。”
母亲。
陈京观微微皱眉,他的手还被老人牵着,陌生的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肌肤相贴的地方他似乎感觉到了老人的体温在缓缓流逝。
“年前槿儿说南魏出了个少将军陈京观,领私兵救水患,还与陆家兄弟是挚友。我本想着在她大婚时远远看你一眼便好,可身子确实撑到不那时了。景豫啊,你为何改了你父亲斟酌了许久的名字?京观……你看到你父亲了?”
老人说到这,眼里的泪开始往出流。陈京观听到老人的话只觉得心里一紧,他强装镇定想给老人擦泪,但何须笑着扭过了头。
“让我为他哭一哭吧,那可是我最好的学生。”
他是苏扬,他还说着。
突然间,陈京观脑海里父亲总是挂在嘴边的名字与眼前的老人重叠在一起。
他是陈频临死前都愧疚的人,他也是南魏乃至整个大陆的文圣,苏扬。
“让我再叫你几声豫儿吧,”苏扬强撑着让自己的脸上好看些,他盯着陈京观的脸,仔仔细细看每一处,“人老了,就爱讲故事,这故事若不讲,我闭不上眼。”
“起初……”
……
起初南魏的朝堂由各个世家分踞,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南魏的文坛出现了一位叫苏扬的才子。
他二十岁时参与南魏科举一举夺魁,却在众人的注目下拒绝了先皇帝为他选的所有官职,自请去做了品书官,开始在各国周游寻书,广收徒弟。
苏扬办的学堂没有门槛,可只需一节课便能劝退所有天资不足的学生。
他一生只严厉拒绝过一个人,南魏当朝宰相蒋铎。
这个中缘由,碍于如今蒋铎的威名,连流言蜚语都不曾传出。
十二年前,北梁放出要攻打东亭的消息,当时所有人都不以为然,这个才发家的北方小国,断然不敢与有南魏庇护的东亭硬碰硬。
那时只有苏扬觉得传言是真的。
他让时任户部尚书的陈频和自己的儿子翰林学士苏晋去想一切办法,绝不能让南魏参与进这场风波。
事实证明苏扬是对的,陈频在朝堂上联合苏晋与时任吏部尚书的蒋铎大吵一架,以死相逼劝萧霖莫要插手,惹得蒋铎对其成见颇深。
短短两年,北梁对东亭的全面进攻就开始了。那场朝堂上的争论却不如大家所想的昙花一现。
东亭的消亡让南魏朝堂很担心会失去这块阻挡北梁的盾,南魏长公主崇宁以此为由推任蒋铎接替陈频做了南魏丞相,萧霖对此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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