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京观轻笑一声,“我如今无官无职,要以何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苏清晓用手戳了戳陈京观,陈京观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从方才和甄符止的对话里走出来,他微微欠身说了句“抱歉”,示意莫汝安领路。
“和甄大人的聊得不太愉快?”
临近刑部大牢,那股阴森的气氛将周围的温度拉低了许多,莫汝安一路上忍着没说话,此时他乍得开口,陈京观摇头应着,“倒也不是,甄大人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只是有些恼自己。”
苏清晓侧身看了陈京观一眼,虽说过去十年他们没有见过,可与陈京观朝夕相处的这小一年,苏清晓能感觉到陈京观内里还是从前那个陈景豫,也正因此,他明白陈京观能将刚刚那段话说出来花了多少力气。
无谓的怜悯,苏清晓诧异于这样的字眼会从陈京观嘴里冒出来,可他同时又生出不适时的喜悦,他希望陈京观真变得自私一点,虽然这过程也足以让陈京观痛苦。
若说是朔州一战让陈京观学着去变得自私,那崇宁的死就是在让陈京观学着去麻木。
事实证明这些事情他不是做不到,他不是不能像江阮一样,可那些死亡的余波没有一刻不在攻击他。
他心里最要紧的事情解决了,可那个最大的麻烦却依旧存在。
莫汝安听出了陈京观在回避,识趣地止住了话头,他招了招手让狱卒过来,引着他们往大牢最深处的监室走去。
“我知道比起甄符止,我与您的关系更不足以让我对您的想法多加评议,可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句话,自从我知道您是陈大人的儿子后就一直想找人说说,您权当是我的牢骚吧。”
离目的地还剩一个转角的时候,莫汝安拉住了陈京观的袖子,他脸上的皱纹被羞愧的情绪填满,陈京观什么也没说,停住脚等着着莫汝安的下文。
“老师离京前推任我做了刑部尚书,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诫我人不要太过耿直,保命要紧,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像墙头草一样,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令从前的我不齿的模样。直到您的死讯传来,萧霖问我可愿意为了老师,为了你再试一次,我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莫汝安缓缓勾起嘴角,“其实要不是老师最后那句话,我送他离开时本要告诉他,我愿意做老师的最后一把刀,用刑文替南魏刮骨疗伤。可老师知道我要说什么,他望着我摇头,让我务必保全自己就好,他说他不希望我成为下一个陈频。”
“这么多年若不是老师的那句话,我恐怕早就死于党争了。可您知道吗,老师的死让我知道即使你做一只鹌鹑,也依旧会有人盯上你,所以我答应了萧霖,我想哪怕是死,我也要像陈频一样。”
“陈景豫,”莫汝安突然顿住,他的胸口因为激昂的情绪起伏不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你是为了赢过江阮,我都会帮你。我要亲手送他下去给老师偿命。”
莫汝安的目光如同这牢狱里最炙热的火烛, 明亮还带着滚烫,他说完后朝陈京观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大牢。
莫汝安的话将陈京观禁锢在了原地, 就好似他也被关进了这刑部大牢。他曾经怀疑过莫汝安就是那个影子, 而今日莫汝安言辞恳切, 将那日没能告诉温书让的话都告诉了陈京观。
用刑文替南魏刮骨疗伤, 陈京观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念叨着, 他身边的苏清晓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走吧,我们至少知道了他是好的。”
“可他有句话说错了。”
“哪一句?”
陈京观深吸一口气, 边走边说道:“我不会让他成为下一个陈频, 或者说他可以是,但是他的家人不该受着。”
陈京观不希望又一个十年后,一个姓莫的少年如同他一般提刀上殿,甚至他可能活不到那一日。
“温大人可有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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