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卖过?”
裴元认真琢磨事情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蹙着眉头,嘴唇细细抿着,连带微微上扬的眼尾也越发锐利起来。
“啊?”
“你是不是也写过,我看出来了,不许骗我。”
谢九九翻身压到裴元身上,“不说不写这个人怎么知道卖一个话本子多少银子,光看你刚刚认真想的那样子,就不是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对不对。”
“哪有哪有,娘子多疑了。”
裴元还想躲,写话本这事在裴元看来确实是不务正业,比拉着杂货下乡去卖还不好跟人说。这会儿突然被谢九九给看穿了,顿时脸都红了,分辨不出是臊的还是急的。
可温香软玉在怀,裴元又不是柳下惠,哪里缠磨得过。不一会儿就连连求饶,“写过,写过,就写过一本。”
“卖了多少银子?”
“十五两。”
“才十五两啊,那以后别写了。”
本以为谢九九是要追问自己写过什么,没想到人家在意的是卖了多少钱。怀里的妻子身量欣长骨架却不大,好似一只手臂就能把人抱个满怀。
模样更是明媚娇憨,不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看谁都透着几分笑盈盈,实在是个难得的漂亮人儿。
只是这漂亮人也是天下第一大俗人,更恰巧自己也是个大俗人。
俗到连天马行空些的话本子都写不出来,绞尽脑汁写过一本,也被沈霁私底下笑话,说他这人难怪作不出好诗,实在是务实太过不解风情,以后如何得娘子欢喜。
如今叫两人遇上还能结为夫妻,这才是命定的缘分。
如此想着难免心头一热,原本说好了今夜该老老实实睡觉,明天好出门去忙,最后怎么滚作一处谁也说不清,只知道这一夜连做的梦都是香甜的。
次日一早,两人听着曹勇在院子里打扫的动静,睡眼惺忪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想先起身。
谢九九发丝有些卷,每天早上蓬在脑袋上老大一坨,裴元总要抬手去揉两把,揉得谢九九不耐烦躲了,这才主动下床开门,去把春儿早就放在门边的铜壶给拿进来。
铜壶里的水还热着,两人就着一盆水洗过脸,彻底清醒过来,穿戴整齐往后院去给黄娟请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过早饭,这才出门一个往左拐去云客来,一个往右拐去县衙。
大夏天的,云客来的生意却显得有点凉。谢九九跟潘掌柜在后院交接对账,等把饭庄里的事情交代明白,他就算功成身退了。
潘掌柜手里有三套账,一套是做了给县衙户房交差,饭庄每年要交的税和徭役杂费都从这套账目上来。
一套是给谢宝柱,他们再拿那套账去糊弄谢九九。还有一套,才是他留下来要交给谢九九的,这本账里除了饭庄收支,更多的都是这三年他记下来的细碎繁琐的记录。
里面有各家菜贩肉贩粮油铺子,哪家什么货便宜,哪家虽然贵一点但东西齐全,就连桌椅板凳坏了应该找哪家木匠修补,都给谢九九全写好了。
从打交道的那天起,潘掌柜和谢九九就都坚守着自己的分寸,都知道这种形式下让对方彻底交心是不可能的,便互相维持着客气体面,相安无事过了三年。
现在看着潘掌柜事无巨细的交代,谢九九难得涨红了脸,手贴在荷包上来来回回揉了好多次,这才硬着头皮把荷包里的银票拿出来。
“潘掌柜,这银票是早就准备好的,都说穷家富路,虽然只是去府城,但到底是出门在外。
本是一点心意,可现在看着潘掌柜留给我的东西,这银票拿出来,倒是看轻掌柜了。”
谢九九毕竟年纪小,这几年被本家的族人为难得多了,难免有些偏激。可这世上虚情假意固然多,真心实意却也不是没有,潘掌柜便是如此。
想要去更好的地方给实力更强的东家干活是真,替谢家守了三年云客来,给自己把饭庄里的事一件一件仔细交代也是真。
谢九九对人向来要留三分,现在得了潘掌柜毫不遮掩的好,一时间就觉得自己准备的二百两银子,拿出来是辱没了人。
“东家这是什么话,出了门何处不要用钱,这银票东家给的正是时候,我就不跟东家客气了。”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潘掌柜如何看不懂谢九九。十七八的姑娘被逼得只能招赘,还要扛起一个家,有防人之心是对的。
自己不过尽自己的心,她便觉得她待自己不够诚,羞愧得脸都红了。
说到底还是这孩子心软,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是不行。就怕别人对她好,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份好意。
“九九,我跟你大舅是一辈儿人,今天托大再咐你一句,以后在云客来你轻易别心软,对你好的人不管怎么着都知道你的难处,老想着要你心软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潘掌柜的话我放在心里了,我就这会儿不自在,等过两天也就好了。您尽管放心,我这人厉害惯了,您想要我改我也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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